王太之死隨筆散文

老秦有個雷打不動的業餘愛好，工作之餘耍毛筆，練三九亦練三伏，練久了字也倒是別具一格，和他厚厚的熊掌一樣，剛勁有力。在老弟兄幾個的慫恿下，敢於報名參加書法比賽了，偶爾暫獲個小獎，也算是暫露小名氣。

最近，老秦的一幅書法榮獲大獎，沒有屁大的功夫，挨個電話通告獲獎，並設宴邀幾個老友應前去慶祝。

落座後，興致高昂的老秦敞開了心扉，“歡迎走進書法宮殿，這裏有大河奔湧,有潺潺溪流，有雅靜淑女，有陽剛武士，你可以欣賞到線條的美，可以領略到人內心性格的舒展！這裏就是心靈的淨土，是可以休息的精神花園，來吧，朋友！書法家的大門向您敞開了，這裏有休閒茶館，有醉人酒吧，有恬適沙發迎接着尊貴的您的到來。”聽着老秦特不標準普通話娓娓道來，我們笑得前仰後合。

“別拽了，嫂子拼湊的幾個鮮亮小菜太閃眼，整兩杯潤潤再聊，説咋個喝法？”

“先別忙着喝酒，如今老秦我獲獎了，其字相應也值錢了，若不嫌，朋友那間閒屋的作品隨便拿，幾十幅不成問題。”老秦非常鄭重地對我們説。

“哈哈，俺可不敢要了，上回你送的那幅字，老婆嫌礙事都扔垃圾了，説再往家拿打斷我的手。”王嚮明端着酒杯一本正經比劃。

“就你那字，真是扔到大街也沒人要，還老留着，一大屋，都沒地擱了。”老秦太太端着菜進來。

“我覺得藝術是美麗心靈的釋然，是為人而存在的，是為了使人喜悦、使人放鬆、使人感受到心靈之美。沒有嚴肅的創作態度，藝術就毫無價值。我要做一個偉大的藝術家，我的每一幅作品都是是嘔心瀝血之作，我在乎的不是怎麼去寫，在乎的是寫出了什麼，筆筆飽蘸飽滿情感，有力的`線條駕馭理想風帆就像滄浪之水....”

席間掌聲一陣連連，微醺之後的獲獎感言頗具超級演説家之風範。

“這是秦老師家嗎？”一個戴着眼鏡文質彬彬的男子站在門口問道。

“秦大畫家，這位是也。”王嚮明上前引他進屋。

“聽説秦老師的書法獲獎了，我們書畫行準備賣秦老師的作品，選幾幅最近的大作，有嗎?”

“有的是，那間閒屋去挑，看重那件就拿是了。”

秦太太放下一盤油炸花生，陪着眼鏡男挑畫去了。

我們繼續喝酒，繼續神侃......

酒足飯飽，秦太太進屋來叫老秦，眼神有些詭祕。

“我不去，叫他進來就行。”老秦執意不離席。無奈，秦太太招呼眼鏡男進屋。

“秦老師，挑了35副字和秦老師太太談好了2萬元。”

“2萬元！”老秦和我們目瞪口呆，時間頓時定格了十幾分鍾。

看着秦太太蘸着唾液欣喜地數錢，我心裏有些不平衡，吳恆追着眼鏡男問“老秦的作品真有升值的空間，啥時候最值錢？”

眼鏡男説“當然，我們回去裝裱一下。”

“要説什麼時候最值錢，得百年以後，就是説死了就值錢。”王嚮明有些迫不及待。

眼鏡男轉過頭打量幾許王嚮明，不自然的點了下頭。

聽到這裏秦太太突然停止了數錢的手。

“老秦我們幾個也拿幾幅作品唄?”

老秦支支吾吾有些作難，“剛才我把門鎖住了，我腦子好忘事，玥匙不知忘哪兒了。”秦太太拍着腦瓜對我們説。

嫂子一向從不鎖門，今天咋了？嘿嘿心知肚明罷了！

我趕緊回家，找妻子問老秦以前送的那兩幅字放哪了，早扔了，當聽説老秦的字值錢時，妻子後悔不疊旋即出門，回來手上拿着筆墨紙硯，我給你買的，你閒的沒事找老秦練書法去，説不定比老秦的還值錢裏！

半年後，王嚮明打電話問我老秦幹啥去了，的確，打手機也關機，再打已經是別人的號了，我知道王嚮明跟老秦練書法了。

出了名就不一樣了，老秦辭掉單位工作，下海發財，喝酒再也找不到的影了。

三年多了，老秦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突然一個陌生手機號打來是老秦太太説老秦病危，我們也沒看到,老秦在重症監控室裏.老秦太太泣不成聲，“都願我，我不該呀..... ”

老秦的女兒含着眼淚接過話題講了個故事 ：

爸爸去過一家畫社閒逛一圈發現在一旮旯處放着自己的一幅字，其字剛勁有力裝裱的素雅，問起老闆老秦的字買的咋樣？老闆倒了一肚子苦水。説，僱了個員工介紹説老秦獲獎，字一定賣的火，那傢伙肯定和寫字的有一腿，託就是託，花大價錢買來一文不值，獲獎就繼續獲唄，再拿獎名氣大了還好，這不也不死了還是咋了，一幅也沒賣出，那員工我早就辭了，你要的話白送，省的佔地面！

打那爸爸就一蹶不振，嘴裏老唸叨；產生天才難，發現天才難，要有天才賴以生長的土壤更難.....

這不是魯迅先生的話嗎，老秦啊老秦，咋就這麼想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