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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我的六月

经典散文:我的六月

在无数个被电视沙发香瓜子埋葬的周末,我终于在某人的软鞭抽打下,脱离冗长无味雁过无痕的电视剧的魔爪,沏一壶茶,端一张桌,盘踞在床沿,用被子做窠,和自己谈谈。

经典散文:我的六月

透过阳台的玻璃移门,艳阳正浓。香椿树不成气候,褐色高楼整齐升腾直入云霄,电钻奔腾,车如流水马如龙。尽情哭泣的孩童声线高昂绵长,一把好嗓被妇人厉声喝止。

是谁说,文章憎命达。果然,太过平滑的生活会使人溺毙在一二一朝五晚九的集体凫水运动中。这时候,仰脖抬头,仿佛还有一些东西,在彼岸召唤。像极了马猴在泳池中边挣扎边看到泳池边那个穿艳红色泳衣无声放肆大笑的米兰。记忆点燃一支烟,烟圈袅袅升起,仿佛往事在侧。

我们在黑暗里唱着黎明的颂歌,在黎明里我们却憧憬着内心的黑暗.这个事实的寓意有些像正午的阳光里有少许阴影,而阳光使尘埃明亮起来一样。

23岁时的六月,浙师大的栀子花粉白如玉,馨香沁鼻。暮色四合的西操场,不知名的白色野花迎风招摇,花海之上氤氲着白色的蛾蝶。古旧的煤渣跑道上,偶尔有穿着打了卷儿的米白背心的教工慢条斯理地跑步或者散步。夕阳凝晖在操场一角的双杠上,脉脉含情。鱼听阁朱漆剥落,星月湖聆风听月。Z君和她们为我在湖中停放一盏盏红色的蜡烛,祝我生日快乐。湖水和朱红色的锦鲤逐着烛盏向湖心荡漾,荡漾着的,还有那起伏同时湮没的涟漪。虫鸣蛙唱,湖泥馨香。一队学长在鱼听阁中送别,有歌声,有推杯换盏的吆喝声,当然,也有嘤嘤的啜泣。啤酒瓶子东倒西歪了一地。大约只有醉了,才肯流露真情。渐渐地,星子上来了,四年的青春,就在这一季的栀子花开与花落中,挥手告别了。

在大街上排成一队行走的时候,我觉得我想就这么一直走下去。看着前面的人的背影和脚步,在午夜无人的干净柏油马路上,两边是连成一片清凉的高大梧桐,偶尔有白色或者颜色驳杂的夜游的猫在阴影下闪过,只留下一对闪烁的眼睛。黄色的盲道,华丽的橱窗,长长的桥上扶栏。

夏日的夜风平平吹过,乍起的凉爽。

今后应该不会有这样疯狂的行动了。

今后还是要各自行走在各自的道路上,也没有了夜游的沉默和默契。

今后,竟然是别离……

24岁时的六月又茫然又笃定。考研或者工作,工作抑或考研,对我来说,怎样都是错,怎样都是对。那一年或许可以用贾樟柯的《世界》来形容——世界很大也很小,很多时候,小到只有一件雨衣所能容纳的空间,世界如你一般大小,除你以外的空间都是不存在的,于你。

“咱们是不是死了?”

“没有,咱们才刚刚开始。”

生存是一场永不休止的残酷游戏。即使你疲惫得睁不开眼睛,也没有中场休息。只要活着,就很难是你自己,至少很难是你理想中的自己。因此,恐怕遗憾和后悔是人类最普遍的情绪了,铺天盖地。所以,先别忙着贬低自己。

我们在很多情况下,看似很多选择,其实别无选择。

这场游戏,有人喊开始吗?有人喊停吗?可以中场休息吗?有惩罚和奖励吗?可以中途退出吗?

人是可怜的小东西,心是长着翅膀的,可惜身上没有,而双腿的功能无法超越翅膀,所以人是永远无法战胜自己的,最多打个平手。当然,人总是善于欺骗自己,也欺骗别人,没有多少人愿意知道真相,真相总是太像黑暗中的锐角,让人不寒而栗。所以,不要奇怪大众不喜欢看第六代的东西。大众已经够艰辛了,何必重温真相,让自己再痛一遍。大众需要感官刺激、精神鸦片,大众能吃粗粮。小资们需要一种忧伤的情绪,他们觉得自己有忧伤的义务,这样会让他们觉得更接近灵魂深处的玫瑰,更喜欢自己。他们需要的是带刺的真相,人生的终极关怀。可悲的是提早看到尽头后他们也没有办法本质上改变什么。

也只能这样了,慢慢地沉下去。

"回忆这东西若是有气味的话,那就是樟脑的香.甜而稳妥,像记得分明的快乐;甜而怅惘,像忘却了的忧愁."

25岁的六月底,工作一年整。

在空无一人的校园里做班主任收尾工作,填写学籍卡输入电子学籍整理办公桌打扫办公室等等。晚上八点多,所有事情完成,窗外夜色阑珊,我的水晶球业已死于非命。坐下来听祝我生日快乐。收拾的时候翻到刚进学校时候的各种青涩的蛛丝马迹,对这份工作的一点盲目的温度。有一点水到渠成的悲伤落寞。

我是个很乱的人,但是心情不安静的时候喜欢整理东西,然后再散落一地。翻到了大学时候画的一些画。顿时觉得自己是个没有理想的人了,现在。从前狂热喜爱的,现在已经被学生学生学生淹没。我讨厌让他们做他们不喜欢做的事情。他们混蛋着我从前的混蛋,自私着我从前的自私,这都可以理解,我也是这么走过来。

细数自己有过的小愿望:去江西婺源,冬天去北方看雾凇;去草原;看一场陈绮贞或者coldplay的现场;学一点法语;去影院看有深深岁月味道的电影,看岩井俊二,看吕克贝松。。。有属于自己的周末,安静地看点书,喝干净的水,席地而坐,用食指的第二个关节敲击地板;能学一点架子鼓是件很酷的事情;可以画一点心情,哪怕只有自己看得懂;可以养两条小鱼:柠檬色的和冰蓝色的;可以用胶卷记录每一个有意思的细节;在秋天的黄昏乘坐各种不拥挤的公交车,只是看看周围的人、建筑、金色阳光和翻飞如蝶的陈叶……

但是,我差点忘记了这些小理想。这真是危险的事情。有时候我想一个人呆着,谁也别理我,那种站在街头双手插裤袋,迎风微微扬起下颌,直面阳光,大步向前,秋风穿过发丝的云淡风轻,这种感觉真好。

26岁的六月,遭遇我认为的人生中的重大打击,接二连三。怀疑人生,怀疑自己。有些起起伏伏的挣扎,有些晦涩的隐喻,隐含读者未必前来问津。再回首,自己也觉得生疏与痛楚。

那两日结束了夏色瘫软,凌晨醒来甚至有些薄凉,然后,便只剩下了夜色磅礴。

你没有发现我流下的并不是汗水,这样的温度,对你是迟钝的,像久未使用的锈镰刀;对我则是一声裂帛,像黑暗中的锐角,刺激疼痛的神经。

言语是夜行车。偶尔一辆,在牛筋面似的雨幕中摇曳而过,尾灯像打翻了的油彩,是它长长的疲倦的尾巴。或许,空气中还有一丝植物蓬勃蔓延的浮躁味道。

生活的戏剧化是不健康的,我们总是先看见海的图画,后看见海;先读到爱情小说,后知道爱;我们对

于生活的体验往往是第二轮的,借助于人为的戏剧,因此,在生活与生活的戏剧化之间很难划界。我们善于为自己制造苍凉感,为赋新词强说愁。

苍凉之所以有更深长的回味,就因为它像葱绿配桃红,是一种参差的对照。而我热爱苍凉,还有简单的幸福。

人人都认为,哦,原来我曾经也麦兜过,并且现在也是,那种拥有一套简陋整洁的道德和认识的系统:没有鱼丸和粗面的配搭,那就只要鱼丸或者粗面好了;我默书速度慢上课时间会因此缩短吗?

我们不是迁徙的鸟,我们的坐标系如此有限,但是我们可以是三维的,而在正确的时间遇到的正确的那个他(她),或许就是我们的第三维。

轻轻道一句,哦,原来你也在这里。然后从那棵桃树下转身离开,他(她)就成了你心口的朱砂痣。因为没有得到的,总是最好的。

彼时窗外的那轮明月,也便成了朵云轩信笺上的那一滴泪痕。而这,大约就是幸福。只是这种幸福或许只能停留在一秒钟24格的回忆中。

昨天得到一枚pt950,来自于叶子杰,我还要还给他的。走在街上,我们三个中,永远有人误会我是最小的那个,大约因为我幼稚吧,谁知道呢。

我需要这样的一个情境,松散,缓缓流淌的音符,暮色四合,时间停滞不前,隔着窗玻璃是另一个晚风习习的夜,温度冷静且悠扬,是帕格尼尼弓弦厮磨舒展的尾音,是唱晚的渔舟,也是鸽子蓝灰色的眼眸。诡异的蓝紫色天空,抹去所有人脸上的表情,狰狞的,伪狰狞的;谄媚的,伪谄媚的。记忆自动打上苍黄滤镜片,用一种摇镜头的'方式扫视我的四维世界的角角落落。我的为赋新词强说愁,我的被定义人格,我的一砖一瓦一枝一节搭建起来的精神吸烟室,全都散发出淡淡的岁月的味道,就像那个夏天雷雨过后的午后,知了偃旗息鼓,空气中散发着河水混合着泥土的味道,天空没有如愿出现一道彩虹。

有时候,断壁残垣比一黛瓦墙数楹修舍更完美。遗恨是一种悲壮,悲壮是一种更为牢靠的美,它的根系深深攀援吸附在你悬空的心脏四围,让它的血液粘稠起来。

没有人提醒你,没有日记和落满山花的背影,不去得到,不去得到,这是我对自己的隐忍,人与人之间,保持这样的温度刚好,劝自己不要伤心,不必伤心,只是把它装裱起来,永远挂在你认为恰当的时空里,哪怕某时某刻,它会像被施了魔咒的埃及木乃伊,只要一指轻触,便会灰飞烟灭。

我不需要上扬式结局,因为我注定得不到。一个略带自我宽慰的骗局,施骗者和被骗者,都是我自己。我像上了瘾一样的需要这一剂吗啡。

可是,人总要疯狂一回,清醒一回,勇敢一回吧,那种利刃穿透左胸四五肋之间的明晃晃的疼痛感如蛛网般辐射开来,在体表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得到热烈回应。我推不动那个巨大的车轱辘……想要推开布满蛛丝的虚掩的木门,迟疑片刻,脑海中闪现许多问号,一下子,它们化作一只青筋突起的粗糙大手,死死扼住我的咽喉。这样的天气,这样的莫名思绪,让我像一尾没有腮的深海热带鱼,张嘴,却不敢呼吸;像那滴刚刚学会呜咽的雨滴,跌碎在青石台阶上;像噼噼啪啪的水花,刚从雨中逃走,又遇到发颤的暮钟声。

大概不会有人知道我正在一粒一粒吐出的字眼正在被一根什么样的逻辑的丝线串联成一串什么样的句子的珠链。如果可以,我愿意胡言乱语,我愿意把它们截断,散落一地莫名其妙。属于我的小小的海正用缺齿的风,梳着苍白蜷曲的波发。像牙齿牢固地属于牙床,我被镶进了一个碾坊,我推转着时间,在暗影中,碾压着磷火。变音的地轴背诵起圣经,月亮的目光,一丝一缕绕住手臂,像精细的藏银手镯。好吧,让我的不舍和决绝垂下鸽子灰的睫毛。

也许是迷路的萤火吧,点亮了我的眼泪。

27岁的六月,那是个舒展的“V”字手势,想明白一些道理,知道自己正被命运架空,安上了属于自己的发条。于是按部就班,欣然接受。知道事业的重要性有时候比爱情更加凛冽,连轴转可以忘掉许多无法逾越的痛楚,如某人所说。结识那时的107和109班,现在已经分散在高二的各个班级了。不去计较分数,都是个性鲜明的主,有人情味儿,有点意思。这一届带得很开心,有成就感。

转眼栀子花又开到荼蘼。学校里又收割一季别离。就餐不用再候餐了,集会操场空了许多。想到当年自己的初夏离别,是否也有一枚枚黑鸟飞过蔚蓝天空?毕业了,也带走了一段人生。

28岁的六月,对我来说是一个人生的重要转折。兜兜转转,还是嫁给了他。

我的学生问我讨喜糖吃,缠着要看婚纱照,无所不用其极地耍赖撒娇。我对他们总是毫无免疫力,这让我不得不联想到将来自己对小哪吒一定也是毫无原则地溺爱。非常感动的是,这些家伙那么用心地祝我新婚快乐,玫瑰,蛋糕,蜡烛,PPT,五十个声音齐唱“后天你要嫁给他……”

今天去楼下倒垃圾,满鼻子的栀子花香,森森细细。

某些人说,这么会吃,小心胖到没人理你。然后他又问我,猪肚汤吃不?对了,你不吃内脏的——哦——?故意拖长尾音,作阴险状。最后还是默许我盛了一碗。为了让我暑假能去成新疆,某些人积极码字,积极投稿,并且和国小生作文作不竭斗争,小算盘打得叮当作响。我说买辆国产的小代步车吧,某些人坚决反对,认为国产的不可靠,再攒攒,买辆靠谱点儿的。在铁铮铮的生活面前,有的时候我是如此任性而盲目,如此理想主义。不细致不粘腻不嘘寒问暖,顿时变得如此微不足道。

亲爱的,辛苦了。做两棵树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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