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秋风寒又来散文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乍暖还寒本指春初气侯的忽冷忽热，而在李清照的这阙《声声慢?寻寻觅觅》中，“乍暖还寒时候”是指秋天。“晚来风急”，这风就是急，急火火，季节轮回的号角总是风先吹起，这是它的使命。

中秋节过后，人们在炫白的日光下感受着天高地阔，不想，寒露前的一场风，掀开了冬的袂角。

这一夜，东北风呼呼啦啦，有玻璃“哗啦”碎地声，有花盆坠地声，有树木喘息声，还有“咔嚓”折断的声音。风吼叫着，秋夜无法入眠，借着昏暗的光线，只见窗户前人影晃动，心头一紧，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电视剧《聊斋》中的某个镜头，耳边瘆人的音乐响起。就是这风声，带着鬼魅身影的风声，先是低缓之音，循循而来，突然大声吼叫起来，令人毛骨悚然！猛地一激灵，才又想起白天阳台上晾晒的衣服没有取回来，正好映在窗户的玻璃上。一颗心慢慢舒缓下来，骤然间又升起一股豪情：让风来的再猛烈些吧！让它吹去天地间所有的灰尘烟影，吹出个朗朗乾坤！

清晨，走出家门，眼前的世界仿佛经过了一场劫难。前楼谁家窗户上的玻璃碎了，花盆掉落，地上是碎玻璃碴子，破了的花盆，散落的花土，花却不知去向了。西面楼后的一排老柳树，折了的枯枝旧叉躺在地上，也有新枝夜间做了“吊死鬼”，摇摇晃晃地挂在歪脖柳树上。街道上干干干净净，尘土被风吹去了它们该去的地方，地上的落叶不再是各自三散漫地躺在树下了，而是一片叶子，两片叶子，很多片叶子挤在了一起，挤成堆，藏在了墙角旮旯避风处。天空如碧海浩瀚，未泛起一丝微波，纯纯一色，又像没有帷幔的舞台，无限地延伸着。舞台上还没有上来一位表演者，看起来有些寂寞，那就让我们为天空纯粹的寂寞鼓掌。

一楼那家昨日还青绿一墙的丝瓜秧，一夜间叶子全蔫吧了，一朵朵黄艳艳的花也缩成了团，紧紧地锁起花蕊。路边的广玉兰树似乎也感知冷了，曾经油亮、肥厚的`叶片原本是空中展开的，而此时叶子两边开始偷偷往里收卷，叶片瘦削下来。一阵风过，广玉兰的叶子似乎又瘦了，我也不自觉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万物有灵，与人类有其共性，在自然面前都是一样的，既可爱也可怜。构树的叶子泛黄了，叶子下那青绿的毛球还没长大，国槐的叶子青黄斑驳，曾经一串串绿莹莹的珍珠如今呈鹅黄透明状，让人想起了玉石家族中的新成员——黄龙玉。柳树一夜间换了装束，它不再是一身绿衣裤，披上了青黄色的披肩，像步入中年后的妇人，深情款款，随风而舞，难道这不是一种风情？杨树的叶片已经凋落殆尽，还剩有几片斑驳的叶子在风中坚持，凌空接送着奔跑的太阳，饱享着自然风光。生命凋落是迟早的事情，但坚持也是生命的一种态度，一种本分，不能辜负了造物主的恩赐。

如果说柳树是女子,她顺应环境，气候，以柔为美，她诠释的是生命的技巧。而杨树更像刚直的汉子，他挺拔身姿，沉默在风中雨中，准备迎接冰雪霜寒的洗礼，则彰显出生命的力度。喜鹊尤爱在杨树枝头舞蹈，它们把自己的小窝建在杨树最高处的树杈上，是为杨树助威，还是借助杨树的高度撩逗流云？无论哪种，当冬天到来时，一个个鸟窝在寒风中都充满了温暖与诗意。深秋时分，一个人行在乡野中，看着道边近乎光秃秃的杨树，依然挺拔在原野中，忍不住走过去。树梢处几片枯黄的叶子风中摇曳，像在空中挑旗呐喊，心中陡然升起崇敬之情，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冷冷的树干，柔声道：今秋落的早，明春也发的早吧！

一只秋蝉从树上跌落下来，它微微摆动几下羽翼，随着“唧”的一声，便一动不动了。它再也不能“居高声自远”了，彻底告别了“垂緌饮清露”的一生，在人行道上的一块方砖上变成了行为艺术。我慢慢地走过去，蹲下身来，庄重地捧起它，轻轻地放进旁边的树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