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的村莊優美散文

夕陽快要被遠方的山頭淹沒，暮色開始從四周包抄過來，我突然有種想回老家看看的念頭，還好司機老公欣然同意。老家不常有人居住，唯有母親收麥或過年時小住幾日，不知道為什麼，若是遇到工作壓力過大或者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時，總想回到那久無人住的老屋，只要腳步靠近村莊，心中總會有一種無法言説的踏實與喜悦，就連疲憊也一下子降到了最低點，無助的靈魂瞬間就會找到光明的出口。

季節已經走進了深秋，瑟瑟的寒風裏帶來一些淒冷，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想要回老家去的迫切，不知道在這樣一個緊閉的老屋子裏尋找些什麼，也不明白自己回去的意義何在，就是莫名其妙的想回老家看看，想去看看在夕陽中漸行漸遠的村莊。

寂寞的老家，無期的等待，總能撫慰一顆在外流浪的天涯倦客的心，總能找到靈魂暫時的歸依地。即使荒草佔據了角角落落，總能找到流失的歲月。即使落葉散落了院裏院外，總能發現昔日的温暖。年少的記憶如同額頭的皺紋，隨年輪流轉，越刻越深。有些往事雖已落滿灰塵，但拭去塵土之後，依舊脈絡清晰。村莊漸老，記憶還在，歲月流失了時光，但沖刷不了曾經的痕跡。流浪久了，就想回家看看，總能找到一份踏實，一份放心。

聽聞村中又一位老人離世，只能站在風中，輕歎時光的無情。這幾年間，村中的老人一個個走的太過匆匆，走的悄無聲息。熟悉的面孔一天天的減少，曾經那些和藹可親的`笑容越來越稀缺，對我的熱情與關愛也在漸漸遠去。只是一些年輕的表情偶而才會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對望半天，一臉茫然。望着慢慢老去的村莊，多想抓住昔日的痕跡，無奈連窯洞裏的一縷炊煙也要漸飄漸遠，只有那樹梢的擺動證明了原來的村莊還在，不過擁有它的主人在變。一個個行色匆忙的老人，帶去了一段段屬於他們的故事，也帶走了那個屬於他們的村莊。土坑裏挖的窯洞，照明用的煤油燈，磨面的石磨，打水的轆轤，這些屬於他們那個年代的產物，也隨他們辛勞的一生而去，塵封了一段歷史。有關他們的一幢幢往事，也隨時光流逝，將被遺忘。若干年後，他們的後輩兒孫，也許記不起那年那月他們的生活，也許説不清哪年哪月的他們又是誰。

漸漸老去的村莊，已經坍塌了舊時那些裝滿温暖的窯洞，荒蕪了曾經那些撒滿笑聲的鄉間小路，也老去了村莊昔日的繁華與熱鬧。曾記得，夏收大忙之際，全村的人都會排上用場，無論大人小孩，特別是家中勞動力多的，幹起活來確實讓人心生羨慕。但是，那時的村裏人很厚道很樸實，誰家的麥子割完或打碾完了，就會幫助家中勞力較少的那些人。我們家常常是被幫助的對象，每逢遇到我們家碾場時，母親就會很早起來壓好細面，做最好的菜，然後大家活一干完，就都聚在我們家吃飯，那時所有的勞動，不僅僅是一種體力勞動，更多的是大家感情的聯絡。每到秋播的時候，因為牲畜，基本上是每家只養一頭牛，幹活很不方便，於是，大家合在一起，每一塊田地裏，總有三四個牛隊，八九個人，熱鬧的氣氛裏流再多的汗水也是開心的，腰痠背痛的辛苦裏卻收穫着鄉鄰的深情厚意。而今，夏收的喧鬧，秋收秋播的繁忙，也都漸漸老去，昔日村莊的繁華，已經散盡，現在的村莊，只剩下幾位年紀較大的老人，孤獨地瞭望在村莊的路口。現代化的耕作方式，用不了太多的人力，再忙的季節也用不了幾天，鄉鄰們各自有各自的小日子，想聚在一起熱熱鬧鬧並不是件特別容易的事情。古老的村莊，苦苦的等待，是否還會迎來過去的喧囂。也許，原來的熱鬧已隨時間淡出了歷史舞台，原來鄉鄰之間那種互幫互助的情誼已經寫進了記憶。現在，村莊已習慣了安靜，學會了沉澱，只想把過去的記憶慢慢品味，獨享清寧，坐擁清歡。

我踩着秋天的落葉，撫摸着一天天老去的村莊，撿拾起一片片落葉，就會拾起一段段往事，是有關樹的回憶，如今，樹已長大，人卻不在，每片落葉都會發生一段故事。院子裏的柿子樹，剛栽上時，父親怕雞狗欺負，在小樹周圍很有藝術性的做上一道屏障。現在柿子樹已長成桶一般的粗細，枝繁葉茂，到了秋季，上面的柿子像一個個火燈籠掛滿了枝枝丫丫。父親當時栽這樹時，沒想到柿子會長這麼大，也沒想到，自己竟沒吃到過這樣一個柿子。如今，人已老去，樹卻正盛。滿樹的金黃帶給我多少次的回味，又有多少次夢裏的温馨。望着滿地的柿子葉，我只想留一枚在心裏，足也，一枚落葉，足以讓我銘記一生。

有人説：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我也想説：故鄉在，人生就知來處，故鄉去，人生只剩流浪。現在農村模仿着城市，城市侵略着農村，或許，若干年後，我的村莊就再也找不出當年的模樣，我的故鄉也會連同我一同老去，消逝在歲月的長河裏。

暮色里老去的村莊愈加幽靜，除了偶爾升起在半空的炊煙，要不無法聞到村莊活着的氣息。除了零星的窗户裏透出的幾點燈光，要不真的無法證明它的存在。除了偶爾飄來的幾聲狗吠，要不無法證明它還有生機。我只想拾取每棵樹的落葉，想把它們用心珍藏。每枚落葉，就存放着一位老人的故事。即使村莊老去，我不想讓他們也同村莊一同老去，怕老的連點想象的空間都無法尋覓。一片落葉，一位老人。一位老人，一段故事。一段故事，一個年代。一個年代，一段歷史。一段歷史，一首老歌。輕唱老去的村莊，一股暖流緩緩在心中流淌，攜帶一些淡淡的鄉愁裏生出的安暖，把它種在心間，婉約成一束小花。老去的村莊，你若安好，我也他方從容，你若靜享清幽，沁香如故，不管我走多遠走多久，都會因你的芬芳而温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