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學者齋 >

範文 >校園 >

《道德經》與書法書作賞析

《道德經》與書法書作賞析

前幾天,陝北書法家崔殿龍先生,送我一幅行草書作,內容是陶淵明的《飲酒》一詩,我沒事時就反覆玩味咀嚼。

《道德經》與書法書作賞析

他的書作,讓我聯想到了老子的《道德經》。於是,我的思維在《道德經》和他的書作中穿梭。

《道德經》中説:“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還説:“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户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書法家總是善於在”空白“等”無“中,藴含一種”有“,以”無“來表現自己的審美情趣、主觀意念和個性情感。比如崔殿龍的這幅書作,”結“字留白於上,而這上疏下密有沉穩感;”飛“字留白於下,而這上密下疏有飄逸感;”“相”字留白於右,“此”字留白於左,這左密右疏或左疏右密有輕靈感;“佳”字留白於中,這中疏外密有平靜感;“無”字留白於外(左右),這外疏內密有精神感,這正是書法家結字的藝術趣味。倘若整幅作品能凸顯某種疏密,就會形成主題性審美情趣。

《道德經》中還説:“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陶淵明的這首《飲酒》詩,意境寧靜淡泊,作者為了從書法的角度來表現這一點,也以行與行之間的大空白來凸顯,在這“無形”中讓我們感悟到了陶淵明的心靈世界,聯想到陶淵明的生活之象,揣摩到陶淵明的詩歌情趣,真可謂“大象無形”。這實在是體現了老子” 無為而無不為“的思想。

台灣作家林清玄有一首禪詩——審美三重境界:白鷺立雪,愚者看鷺,聰者賞雪,智者見白。

在書法作品中,那文字就是“鷺”,那空白就是“雪”,普通人只看到了“鷺”,有一定書法修養的看到了“鷺”與“雪”的聯繫,當書法造詣達到一定的程度,就能看到“雪”這無中藴含的有,看到這看似蒼白的無中藴含的多姿多彩,看到這似乎冷冰冰的無中藴含的`人間性情。從創作來看也是這樣,創作只注意到文字是一個低層次,倘若注意到文字與空白的聯繫,就進入到中層次,進一步想到了以空白來傳情達意就是高層次了。

從我和崔殿龍先生的交往中,我深深感到他對書法中的對立因素,有深刻的把握。《道德經》中説:“將欲歙之,必故張之;將欲弱之,必故強之。“他創作中,用筆結字,確實也是將欲收,必先放;將欲弱,必先強;以此跌宕起伏,形成變化與節奏。對立的因素,總是有依存、促成、凸顯和呼應等價值。《道德經》説;”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盈,音聲相和,前後相隨。“還説:”重為輕根,靜為躁君。“比如,作者為了突出”遠“字的自由、悠遠的形式意味,前面的”心“字緊收,並取橫勢,因此當”遠“字取縱勢,中宮緊結上下疏放,自有一種遼闊、逍遙和寧靜感,拓展了詩詞的意境。

老子還有一句很有名的話:“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衝,其用不窮。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靜勝躁,寒勝熱。清靜,為天下正。”這裏可以體味到書法對立因素的兩種現象,一是對立因素的表裏共存現象,一是對立因素的互相制約現象。以崔殿龍先生的這幅作品來説,有好些橫筆以曲之柔,來表現直之剛,筋骨就寓於柔曲之中,所謂大剛若柔。他的這幅作品,整體來看,布白疏朗平靜,但過疏也易有鬆散感,因此落款處小而字密,有以密勝疏的意味。有人以為這落款侷促茂密是敗筆,誰知卻又妙用。記得網絡上啟功的一則小故事:有一次,啟功先生為別人題字後,照例是落款、用章,不料鈐印後大家發現印章用顛倒了,旁觀者自然一個個感到很是惋惜,但也不便請先生重寫一幅,只好自言自語到:“沒關係,沒關係。”先生卻笑而不答,又拈起筆在鈐印旁補上一行小字:“小印顛倒,蓋表對主人傾倒之意也。”大家一看,凝重的臉色又都洋溢出笑容。

你看別人以為是失誤處,造詣高深的書法家往往有深意。

大家都應該熟知這句話:“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裏“一”是混沌的太極,是宇宙間最基本的規則,也就是一切事物都是運動、變化和聯繫的,你從太極圖也可以看到這種寓意;“二“是兩儀的陰陽,“三”是天地人。書法的一切對立因素不過就是陰陽,而一般人並不注意這“三”。這“三”天地人,從書法的角度來看,“人”是説個性,“地”是説社會性,“天”是説自然性。一件優秀的書法作品,一定是具有個性的,比如楷書四大家顏歐柳趙,正是各具藝術特色,才能高聳於書壇;同時也一定是具有社會性的,因此只有書法家自己以為美的書法作品,不能被社會所感受到,那麼自然不具有社會美和社會價值;而這種美能具有“道法自然”的層次,則具有藝術的永恆性。朱熹説:“道是統名,理是細目。”“道訓路,大概説人所共由之路。理各有條理界瓣。”還説“理是有條瓣逐一路子。以各有條,謂之理;人所共由,謂之道。”這自然不同於老子所説的“道”:” 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而且“道”在陰陽之上的,因此以《道德經》來看,我總感到老子所説的“無”是道,“一、二”是理,“三”是情,我們的書法應當合道、合理也合情。老子的“道”,正有萬事萬物的必經之路的意思;而“德”,左邊的“彳”是“行”的省略,是一個象形的十字路口,右邊是眉目與心,表明在十字路口認真觀察,仔細琢磨,選好道路而前行。因此順從着“道”,按照“道”來去做,就是“德”,人生是這樣,藝術也是這樣。

難怪老子一再説:

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

善行無轍跡,善言無瑕謫;善數不用籌策;善閉無關楗而不可開,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

不言之教,無為之益,天下希及之。

這些都和“無”相關,都是談“道”,也許宇宙的本質就是“無”。書法中,不用萬物的形象卻可以表現萬物的形象,不以人的言行舉止、音容笑貌卻可以展現人的思想性情,不正是對“無”的藝術理解嗎?書法不就是一些抽象的線條嗎?卻表現了形象的人、社會與人。這是一種含蓄的“無”,這是一種半藏半露的“無”。崔殿龍先生的這幅書法作品,那些線條入筆質樸,行筆質樸,收筆也質樸,就讓我們聯想到了那遠離燈紅酒綠喧鬧繁華的生活環境:“方宅十餘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後檐,桃李羅堂前。?a href='' target='_blank'>雨釉度舜澹酪佬胬鎇獺9販蜕釹鎦校γJ韉摺!幣踩夢頤橇氲攪慫?a href='' target='_blank'>愛自然、淡泊名利的心境。這雖説“視而不見”,卻可思而得之;這“無為之益”,應當以藝術的眼光來“以觀其妙”。

老子還説:“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那麼“道”以自然為法度,那麼這些自然的法度,又怎樣的影響書法呢?比如,自然的對稱現象——書法中直行軸的對稱,給人以平靜感;比如草原深綠淺綠變化不大的節奏感——書法中墨色的鄰近節奏,給人的平和感;比如自然萬物的多姿多彩而又和諧統一——書法中筆畫的多變而又是和諧的抽象的線條語言。這些崔殿龍先生從書法的主題性情趣出發,一一做到了。

我的這些想法是否正確呢?邊觀賞,邊思索,到這兒我真該謝謝崔殿龍先生了。

  • 文章版權屬於文章作者所有,轉載請註明 https://xuezhezhai.com/zh-hk/fw/xiaoyuan/pmxzno.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