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趣的散文

一、沂河淌夜捕

麥收過後，沂河淌就來水了，各種魚兒也隨着大水，來到了寬闊的沂河淌裏。這時不少捕魚的人就把小漁船抬過沂河大堆，到沂河淌裏去捕魚。

那年麥子還沒有完全變黃成熟，上游的大水就下來了。人們來不及按往常的方式收麥子了，只能站在水中割麥穗子，這樣就有很多麥穗被遺失在水裏。這為那些跟大水來的魚提供了豐富的食物。一時間沂河淌裏漁船穿梭，漁網密佈。我家的小漁船也到沂河淌裏捕魚，哥哥和姐姐忙得不分晝夜，我父親忙着拖魚賣。我看着眼紅，就聯繫幾個小夥伴也去捕魚，可我們沒有網具。就買來幾包縫衣針在油燈上燒紅折彎成鈎，繫上尼龍線，扣在蘆葦杆上，穿上蚯蚓。扛上成捆的葦杆魚鈎我們出發了。

沂河淌裏的漁船太多了，沒有我們插腳的地方，就一直向東方下游走，走到離家幾十裏外的九段港附近才看到漁船稀少起來，這是天已經黑了，我們決定就在這下手。水不深，只到膝蓋處，被太陽曬得暖和和的，水下的魚不斷地過來騷擾我們的腿腳，腿下癢癢的，心裏很舒服。我們走到沂河淌的中泓，按一步遠的距離把繫上魚鈎的蘆葦插在水下的泥上，分幾排向東插，幾百根蘆葦插完再走回來大概兩三個小時。這時手電筒光下那蘆葦的杆子不斷地晃動，魚兒上鈎了！

取下魚再上餌料蚯蚓，當把所有的魚鈎收完，每個人腰間的化肥袋子已經裝了不少魚，有鯽魚、青魚、鯉魚、昂刺魚、鬍子鮎、鰺魚。最多的是泥鰍和鬍子鮎，這些魚沒鱗漁網捕不住，就順流來到下游成了我們的戰利品。也有鰻魚和鱔魚，這些魚會纏繞魚線很煩人。魚頭有火，這些魚讓我們所有的人都忘記了疲勞。當把第二遍魚鈎插完才感覺太累了想坐下來、躺下來歇歇，可滿眼都大水，沒有地方可供歇息。每個人只得手按住膝蓋站在水裏歇歇腰。無意中一個同伴把手電筒按亮照到一處高出水面的土堆，個個喜出望外，趟着水拼命往跟前騰挪。到跟前一看是座墳塋，也顧不了許多就想往上爬。可我突然發現墳塋上有東西在動，再一看是許多隻野兔子，被我們一嚇，那些野兔子紛紛跳到水裏向四處遊，我們趕緊撲過去抓住野兔子的耳朵，但這些野兔子很狡猾，伸出腿來使勁蹬我們的手和胳膊，頓時手臂就被野兔子蹬破，很疼，野兔子趁機逃掉遊走。我們趕緊追趕，抓住野兔子耳朵、頭往水裏按，野兔子被水一嗆很快就不掙扎了，有的就淹死了，跑遠的我們也不去追，每個人都捉了幾隻，高興得不得了。回到墳邊準備爬上去歇歇，可手電筒光下，墳塋上還有東西盤踞着——蛇！都是赤練蛇，交纏在一起伸着頭吐着信子，膽大的同伴就往墳塋上戽水趕蛇，蛇是被趕走了，可墳塋上全濕了，沒法坐下了。

實在是太累了，也就顧不了這些了，一屁股坐下來，細心保護着的褲子也濕了。當夜越來越深，飢餓和疲勞也越來越侵擾着我們，上下眼皮只打架。濕了的褲子裹在腿上很冷，有人乾脆就躺下來，當腿拖到水裏時，他大叫水裏暖和，乾脆就趴到水裏去了。我們在墳塋上冷得牙齒只打顫，他在水裏得意洋洋，見他這樣我們也下到水裏，水裏真的很暖和呢。當歇差不多時再站起來，才知道上當了，濕了的衣服被夜風一吹更加冷，沒有辦法只得一時水上站一會，一時水下趴一會，最後連魚鈎也不要了，帶着沉重的魚袋子在水裏往西爬着走，到天亮時才到家的直對，爬上岸邊翻過大堆，水淋淋地拖着滿袋子的魚和野兔子回家。

到家時人已累得如一灘泥。

二、釣蝦

河裏的蝦究竟有多少種，即使生在大河邊，成天與水、與魚蝦打交道的我也説不清。我只能叫出“草蝦”、“白米蝦”、“螞蟻蝦”、“拖腿蝦”、“河對蝦”這幾種了。其中拖腿蝦最常見，吃得也最多，尤其是肚子上帶籽大拖腿蝦更好吃。河邊的人都説生吃蝦子會鳧水，所以很多時候在水中玩逮到蝦子的時候就揪去頭擠出肉哄着讓不會鳧水或者水性不好的同伴吃。

到了國小二年級的時候，我就離開農村到鎮上讀書，雖然鎮上的`人不種地，但生活習慣基本和農村沒什麼兩樣，很多時候鎮上的人還到農村去拾莊稼。後來，班裏來了一個河北唐山的女孩，他父親是機械廠調來的高級技工。女孩很黑、很頑皮，不和班級裏女孩玩，卻成天和我們這些男孩子泡在一塊。爬樹、打鳥、捉魚蝦。

她很想學鳧水，看我們在水裏像泥鰍一樣翻騰急的抓耳撓腮。而我們在玩水時是不帶她的，因為我們下水都光屁股。她從家裏拿很厚的一疊廢圖紙給我們做草稿紙，哀求我們教她鳧水。我們只好穿着褲子下水教她，她平時跟我們學什麼都快，唯獨學不會鳧水，連個“狗刨”都學不會，還喝了很多水，也害得我們幾個人把褲子都弄壞了（穿褲子在水裏會裹腿，一伸腿一使勁就撕壞了），幾次下來我們都泄氣了。

有一天，她悄悄地告訴我們：機械廠後面的大魚塘裏面有很多蝦子！（在魚塘裏只要不釣魚、不逮魚，釣蝦是沒人過問的）釣蝦不需要魚竿、魚鈎，只需一根線和一坨蚯蚓就行。用針把蚯蚓穿成一個蚯蚓坨放到水裏，蝦子聞到蚯蚓的腥味就過來抱着蚯蚓坨吃，慢慢地把線提到水面，輕輕地把小網舀子伸到蚯蚓坨的下面，連蝦帶蚯蚓坨一起舀起來，蝦子很精很靈活，如果驚動蝦子它尾巴一彈倒退很遠，就逃出了小網舀子，在水面上留下一串水花。到了晚上，蝦子就呆多了，月光下水中的蝦子的雙眼閃爍着幽幽的、紫紅色的光，在水中游來游去，放下蚯蚓坨，成羣的蝦子帶着閃閃光點向着蚯蚓坨游過來，逮住蚯蚓坨就拼命地吃起來，即使被舀出水面也照樣貪吃不誤，捉拿的時候的竟然還用鉗子緊緊夾住蚯蚓坨不放，要不了多長時間就能釣到半盆。

機械廠的大魚塘四周長着一圈大柳樹，我們悄悄來到樹根下，就着從樹隙間透過來的廠裏夜燈的光亮，看到許多大拖腿蝦子，集中在有光亮的水面上捕捉飛落的小蟲子。就把蚯蚓坨放到水面上把蝦子引過來。一時間水面上蝦子啪啪亂跳紛紛過來，蝦羣逮住蚯蚓坨就啃起來，外圍的蝦子吃不着乾着急，就往裏翻着跟頭跳，濺得水花四起，根本用不着把蚯蚓坨提出水面，只用把小網舀子伸過去舀上來就行。不到半夜就釣了半桶。提到她家廚房，幾個人動手扒蝦子肉給她吃，她竟然吃了半碗生蝦子肉。高興得不得了，説明天一定能學會鳧水。

第二天早上，她沒有上學，中午放學的時候，我們去她家才知道：她因為昨晚吃生蝦子肉，拉肚子掛吊水了！幾天後她來上學瘦了一圈。這事也被老師知道了，狠狠地批評我們一頓，並且不容許我們和女生一塊鳧水，我們也被班裏的女生羞辱了好一陣子，後來，我們就再也不帶她玩水了……

到國中畢業時，她考上了縣城高中轉學了，我們這些小夥伴也各奔東西。到我工作時，我的國小老師獲得縣“教書育人三十年優秀教師”同時也光榮退休，有同學倡議給老師過生日，同時也舉辦國小同學聚會。那天來了很多同學都很氣派，人羣中我看到了她，梳一把馬尾辮，穿一身運動服，膚色還是那麼黑，但長得很健壯。我想她大概也像她父親一樣當了個工人吧。席間互相介紹自己的情況，到她的時候，她説自己在省划船隊做教練，教小隊員們划船，我就納悶，划船不會游泳怎麼能行？看到我們不解的樣子，她狡黠地擠了下眼，站過來對着我們當年幾個小夥伴説“多虧你們讓我吃那麼多的生蝦子肉，讓我這個北方的旱鴨子也能像蝦子一樣在水裏鬧騰……”

我們開心地大笑，誰都知道生吃蝦子肉怎麼可能就會游泳了呢？看來她一定是不服那口氣，暗暗地學習，不知喝了多少水、打了多少酸鼻子才學會了游泳，汗水淚水混和着河水，把水中的技能鍛鍊到極致，不僅超越了我們，還把職業與水連在了一起，把自己的終身交給了河上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