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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葛藟散文

绵绵葛藟散文

绵绵葛藟散文

脱梗离枝,压果榨汁,又经过近一个月的发酵积蕴,那些从家乡山野上采摘的野葡萄,终于要滤渍成酒了。屋子里弥漫着葡萄的果香,发酵的酒香,还有陈酿的醇香。

澄清透亮的殷红色液体沿高脚杯的薄壁缓缓下滑,透出玛瑙般醉人的润韵。轻轻地端起,慢慢地摇晃,明丽的色泽,犹如红霞霏霏;馥郁的酒香,恰似秋野濛濛。初尝,淡淡的酸涩;再品,幽幽的甜香。酒在舌尖溶,细腻柔和;香在心中绕,绵绵不绝。

这是自己亲手酿出来的美酒。这是来自家乡山野的馈赠。轻咂细啜,我在淡淡的酸涩、隐约的酒力、还有红酽的酒色中一点点沉沦。一杯酒,温暖而幸福;一种情,甜蜜而悠长。这一刻,仿佛品味的不只是果酒,而是平淡而实在的生活。

恍惚中,我又回到了家乡,回到了那蔓延着野葡萄藤的荒山野岭。那里弥漫着野草的芬芳,还有各种野果的清香。

故乡贫瘠的土地上生长着各种各样顽强的生命,冬枯春荣,生生不息。

春天的山野喧闹而浓妆重抹,花争艳,鸟争鸣,就连微不足道的野草也要努力展现生命的活力。在这躁动的季节,只有野葡萄藤似乎还沉浸在酣睡之中,不争不怨,不急不闹。

等到其他的树木叶满荫、花满枝的时候,匍匐在地面上的野葡萄似乎才要张开惺忪的睡眼,那看起来几乎要干枯的藤蔓上忽然萌生出一粒粒的嫩芽。和煦的阳光从密密的枝叶间隙透下来,那嫩芽慢慢的舒展成翠绿的叶片,晶莹剔透。

山林间透过来一缕缕温暖的风,野葡萄慢慢伸展修长的腰身,像是带着触角的精灵,穿过厚厚的落叶,迈过荆棘和灌木丛,循着高大的乔木一点点向上攀援,爬上了树梢,努力在最高处昂起高扬的头。

盘根错节的藤蔓,牢牢地缠绕在周围的大树上,那种执着,那种顽强,如同山里的女人。这不是生命的依附,而是努力地自我生存。我喜欢阅读野葡萄这种证明自我的生命语言,从来不肯屈从于命运的安排,而是千方百计地开辟自己的生存空间,只要努力,就一定要创造出生命的奇迹。

“生命,最美的不只是生如夏花,而是在时间的长河里波澜不惊。”盛夏的野葡萄,没有蜂飞蝶舞,没有鸟语花香,只有默默的生长。孤独,给它生长的空间;寂寞,给它积蓄的力量。在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或许野葡萄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要把自己变得更加强壮,更加丰满。

想起《诗经》中描述野葡萄的诗句:

“绵绵葛藟,在河之浒,终远兄弟,谓他人父。谓他人父,亦莫我顾。”(《诗·王风·葛》),以及《诗·周南·蓼木》“南有蓼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那虬龙似的野葡萄藤蔓从远古深处蜿蜒而来,一年又一年,荣枯轮回,周而复始,顽强地生长着。

秋风送爽,漫山遍野,弥漫着醉人的果香。酸枣、五味子等浆果氤氲着淡淡的幽香;欧李、沙梨、山楂、狝猴桃、山柰等野果亮晶晶的闪烁;而橡子、板栗等坚果丰硕饱满,掩映在可爱的秋叶之中,另有一番韵味。

只有等到了秋分前后,山林里的野葡萄才会逐渐成熟。渐渐枯黄的叶子间忽然露出一串串、一粒粒的野葡萄,或青绿如翠玉,或铜黄似镏金,或紫黑像玛瑙,遮满了树梢,压弯了树枝。

未成熟的野葡萄是青绿色的,酸涩难咽。刚成熟时呈铜黄色,酸涩中带着一丝甘甜。成熟后的野葡萄则呈紫黑色,刚入口时酸甜,而后会有一点儿苦涩,余味悠长。这种葡萄粒小,皮厚,味醇,汁少,自然不如一般的葡萄好吃,然而偶尔吃上几粒,却滋味悠长。

况且,这种东西只能生长在深山老林里,采摘起来自然是非常艰难的.。比起那些唾手可得的种植葡萄来说,已经很少有人愿意再花费大力气去采摘这些野生的东西了。

得知杏林洼那里生长不少的野葡萄,我便想要去采摘。

离家二十多年,我一直不曾来过这里,原来的荒山秃岭,早已枝柯蔽日,藤蔓缠绕,棘刺丛生;曾经的羊肠小路也早已荒废,斗折蛇行,勉强还能分辨出来。一路上或侧身斜行,或弯腰躬行,或匍匐钻行,深一脚浅一脚的,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要滑倒了。还要时刻提防随处张结的蛛网、倏忽而至的黄蜂,以及树叶上隐藏的毛毛虫等,一不小心,都有可能中招。

忽然,手背上一种刺痛,被栗树上的一只毛毛虫攻击了。真是防不胜防,火辣辣的刺痛,咬着牙忍着疼痛,手臂上一片红肿。然而,一路上痛并快乐着。山青、树绿、水清,真让人心旷神怡。林涛阵阵,抑扬顿挫,清脆而和谐。天籁声声,高音不觉耳噪,低音更是悦耳。偶尔还有一些跳动的音符,那是几声清脆的鸟鸣。站在半山腰,看周围当阳山雄伟端庄,仿佛一扇石屏,横亘南北,熠熠闪烁;香炉峰巍然鼎立,恰似一个香炉,云雾缭绕,扑朔迷离。石梯子沟,如刀削斧斫,陡峭奇丽。

一行人往山坡上攀登,一开始还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小路曲折蛇行。越向上行,山势越陡峻,杂树越浓密。这是一片自然生长的丛林,橡树,杏树,桃树,梨树,黄栌,山楂树,红榆等杂树丛生,品种多而繁茂,郁郁葱葱,绿锦叠翠。

渐渐的,那小路钻入密林丛中了,倏然不见。四处找寻,却也找不到一丝痕迹,只得循着方向继续朝前走,直达半山腰。周围荫天蔽日,却见不到一株野葡萄藤蔓。正在失望之际,忽然前面的人一声惊叫。快步围在他身边,仰起头,顺着手指探身看去,只见眼前的树梢上悬结着一串串的,仿佛树上结出来的小果子。仔细看,一条藤蔓伸过来,攀上高大的树冠。藤蔓上悬结着一串串黑珍珠,水灵灵,亮晶晶。

踮脚,探身,伸手,采下一串,摘下一粒,放进嘴里,酸甜可口。虽然粒小皮厚,却汁浓味醇。又与酸枣、山茱萸等野果不同,那种酸爽、甘醇的独特风味,直入心底。一丝酸涩、两缕甜蜜,犹如山里女人柔情似水;滋味浓烈,余味绵长,犹如山里男人的执着坚韧,让人回味无穷。

看那纤细柔韧的枝蔓上缀满一串串果实,高高的挂在树梢,要想成为囊中之物,还得费一番心思。一开始,几个人试着拉着藤蔓使劲往下拽,虽然竭尽全力,却如蚍蜉撼树,只听见簌簌落下几颗葡萄粒,却跌落草丛中寻不见了。

干脆爬树。枝柯横生,手攀足蹬,不用太费力气就爬到了树腰。一串串葡萄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只是那藤蔓十分柔韧,徒手难以截断,幸亏我们来的时候带了一些剪刀、手锯等简单的工具。斜倚在树干上,一点点剪断缠绕在树枝上的蔓须,再一段段截断,或把树枝锯断,那沉甸甸的葡萄藤便慢慢地掉落下去,一串串剪下来。

摘完了这棵,想要再发现另外一棵,四处观望,树稠叶密,不见天日,更不要说那隐藏在树叶间的野葡萄了。似乎是可遇而不可求,走了没多远,一条手腕粗细的藤蔓突然横卧在面前,循着黑黢黢的藤蔓向上看去,半空里垂下一串串黑玛瑙,让人喜出望外。这一架葡萄藤足足采摘有一二十斤,高处的枝条上还悬挂着几串,留在上面,让鸟儿啄食,松鼠叨食,或者落下来让刺猬或其他小动物吞食。

两个小时过去了,手臂上被毛毛虫伤害的地方还隐隐作痛,不过,这种疼痛终究还是被收获的喜悦冲得烟消云散。每个人c了一篮子亮晶晶的野葡萄,高高兴兴地下山。游山玩水,还能有如此的收获,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野葡萄生长在偏僻的山野,这是大自然对山民的馈赠。但这种馈赠不会予取予夺,依然需要付出一定的努力。诚然,能轻而易举得到的不会是好东西。好的东西总得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能得到。

而野葡萄直接吃起来味道不如一般的葡萄,酸味十足,甜味不够,无论青绿,无论紫铜,无论紫黑,都带着一股苦涩味儿,却是酿酒或作醋极好的原料。这种表面附着了一层薄薄的野生酵母的果实,经过自然发酵、沉淀,沥出来或甘甜或酸爽的汁液,便是最好的果酒或果醋,醇香柔和,饱含了鲜活生活的原汁。

自然,葡萄园里有粒大水多饱满的葡萄,味道更像添加了某种元素似的格外甘甜,不能不让人心疑。也许没有太多的人喜欢这种酸涩微甜的野葡萄,吃起来酸涩不说,还要费力去采摘。而现在的我不怕繁琐,越来越喜欢这种野生的东西了。翻山越岭去采摘,带回家挑挑拣拣,一粒粒挤破捏碎,再放在坛子里密封发酵,乐此不疲。我之所以这样做,似乎有一种感觉:酿造的不仅是美酒,更是平凡人家的平淡生活,酸涩中不乏甘甜,恬淡中不乏醇正,厚道中不乏绵长。

不断沉淀的夜色,点亮了一盏盏街灯。遥望远处一道长长的暗影涂抹天际,那是故乡群山黛青色的线条。

今夜更深露凝,就让我在这甜甜的葡萄酒中沉醉,在浓浓的思乡情中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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