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尔美学 读书笔记

三、 艺术类型与具体形式的艺术

H.列文认为文学类型是关于秩序的思考，它在对艺术和艺术史分类的时候不是以时间或地域为标准，而是以特殊的艺术对内对外的组织或结构类型来思考的。对艺术类型的划分是一件较难也不确定的事情，类型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新的艺术作品的产生，艺术类型也会有新的变化。虽然从亚里士多德、贺拉斯就开始对艺术特别是戏剧、史诗进行类型学的讨论，但是由于各方面的原因，都不算是较为成熟的艺术类型研究，直到黑格尔在他的艺术研究哲学研究，系统地对艺术类型和具体的各门艺术做了阐释分析。艺术类型分为三大类：象征型艺术、古典型艺术与浪漫型艺术。这是根据艺术本身的发展和理念在艺术中得到显现的程度与自觉度而划分。

象征型艺术是艺术的初级阶段，在其中理念需借用各种外在事物来显现，即“象征”。通过比喻等表现的理念，通过现实事物来暗示一种更广泛普遍的意义，在形象和意义之间难免出现错位或者在表现意义上产生模糊暧昧的特性，它在本质上就是模棱两可的。象征有两种，一种是具有独立性的，它产生了一定阶段的艺术观照和表现的基本类型，这是一种崇高;而另一种是一种不能独立的象征，这就具有较大的依赖性而限制了理念的显现方式。象征发展过程经历了从不自觉的象征、崇高的象征方式到自觉的象征即比喻的艺术形式。象征型艺术在黑格尔看来是不完善的，它必须依存自然界与精神界现成具体的客观存在，它无法独立表达理念，没有深入到把意义理解为自在自为的东西，所以象征型艺术是有缺陷的。虽然后期自觉的象征通过比喻产生诸如寓言、格言等艺术，但是象征型艺术这本身的缺陷注定了它将走向解体，当然也促进了新的更完满的艺术的产生。

古典型艺术和象征型艺术具有明显的区别，它是艺术的完满阶段，是艺术发展的结果。古典型艺术的内容是具体化为明确的自觉的个性的，它所表现的是真正的理想，虽然古典型艺术的对象也是自然，但是此自然不是单纯的自然而是渗透了精神意义的自然。艺术之初多在对神或神性的东西的表现，在古典型艺术中新旧神之间展开了斗争，其发展经历了一个否定的过程，并且在古典型艺术贬低动物性的东西。它展现的是蕴含着理想的美，黑格尔认为：“内容和完全适合内容的形式达到独立完整的统一，因而形成一种自由的整体，这就是艺术的中心。这种符合美的概念的实际存在是象征型艺术所努力争取而未能达到的，只有在古典型艺术里才出现。……故典型艺术用恰当的表现方式实现了按照艺术概念的真正的艺术。”(2p.157)古典型艺术的性质就是美，黑格尔所赞赏的古典型艺术主要集中在雕刻艺术，向古典型艺术提供内容和形式的是理想，古典型艺术用恰当的表现方式实现了理想的完满显现。但是，艺术的发展是受多方面影响的，古典美慢慢也走到了解体的边线。我们前已说过艺术是理念的显现，其创作对象多是神或神性的东西，古典型艺术创造的是新神，旧神在斗争过程中慢慢消逝。这些新神本身就包含着他们衰亡的一些因素的萌芽，在命运上的必然性，他们无形象无个性，缺乏内在的主体性;在表现过程中，对神的展现流落到拟人的层面，这就使神关涉于外在有限的事物，这违背了神之所以为神的本质的东西;这些就需要一种和解，于是讽刺出现了，但是讽刺也不是能拯救古典型艺术的良药，而寄希望于呼唤新的和解方式。

浪漫型艺术是精神返回本身的和解。显现在艺术中的精神就如我们所理解的理念一样，不单纯是自然，但也不能仅仅是孤立的概念，而必须是二者的结合。古典型艺术的解体，作为绝对精神的理念已经无法再完满地实现于外在世界，内在意义与外在形象不再吻合，所以精神只有返归到本身，在内心观照意义，这就产生了浪漫型艺术。对黑格尔来说，理念的显现到达高峰的艺术是古典型艺术，象征型艺术是艺术发展不可逾越的阶段，它是绝对精神的自我回归，它是艺术向宗教哲学的过渡，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浪漫型艺术是更高一级的艺术。张玉能在《黑格尔的美学范畴体系》中这样看这三种艺术类型：“如果说象征艺术是艺术前的艺术，古典型艺术是真正的艺术，那么，浪漫型艺术就是解体的艺术。”(P.26-32)“浪漫型艺术的真正内容是绝对的内心生活，相应的形式是精神的主体性即主体对自己的独立自由的认识。”(2p.276)浪漫型艺术旨要不在揭示深刻的教训，而是对创作主体内心生活与情感的表达，其艺术题材集中在宗教领域，从单纯宗教如赎罪史推广到尘世产生骑士风，到最后人物性格形式上的独立，所寻求的满足仅仅局限于自己、个人的.局限性，艺术本身开始分-裂瓦解。而浪漫型艺术本身的解体，黑格尔认为是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就偶然形状对外在事物的模仿;二是主体性的幽默。

在对具体的艺术形式的研究前黑格尔对艺术进行了风格的分类，他认为艺术风格分严峻的、理想的和愉快的三种。艺术形成风格是不自觉的，是艺术发展中无意识中产生的，而一个艺术家仅仅依靠一定的作风则不太利于艺术的发展。对于具体的艺术形式黑格尔探讨了建筑、雕刻、绘画、音乐和诗，为了完整而系统地研究，每一种艺术形式黑格尔都试图从艺术发展过程中所形成的三个类型来研究，可是不同艺术形式产生的时期与艺术形式本身的特征决定了它们不同的分析途径。

通过一定的形式使内容和意义体现为具体的客观存在，到那个时候艺术就成其为艺术了。建筑是一门最早出现的艺术，建筑在起初更多讲究的是实用，它在发展过程中也经历了象征型、古典型和浪漫型的发展过程。从最初的茅屋等遮风挡雨的带有模仿性质的建筑，慢慢进化为独立的或可以称其为真正象征的建筑，为了民族统一而建造过建筑，后来随着图腾崇拜等等建筑开始具有了更明确的象征意义，对生命、对具有力量的动物、对神灵的崇拜导致了石柱、石坊、庙宇等建筑的产生，这种具有独立性的建筑既是建筑发展较为自觉的时代，同时也是到古典型的过渡，诱发了古典型建筑的产生。古典型建筑承载了明确的理念，它符合一定的目的性，显现了理想。到浪漫型时期，建筑发展到了一个特殊的阶段，就像浪漫型艺术是心灵的复归，在浪漫型的建筑中建筑的形式也明显地区分了内外，那种古典的融合风格渐渐转到理想与精神的内部。浪漫型时期基本的建筑形式是完全与外界隔绝的房屋，其中比较突出的是中世纪高惕式建筑、哥特式建筑及其前期建筑、中世纪民用建筑，园林艺术也慢慢显露端倪，它包含了建筑和绘画两方面的因素，只是黑格尔并不是太赞赏园林艺术，认为它只是力图模仿自由的自然。

与建筑相比，雕刻更为集中地体现在古典型的类型中，“雕刻是古典理想中的真正的艺术。”(3p.117)，雕刻展现的理想更自觉，它排除了现象中的个别因素和孤立的面部表情，形成的是具有实体性的个性。雕刻的对象多是人物，对于人物的面部轮廓、身体的姿态、服装、所佩戴的兵器装饰等，各不同民族所用素材不同，材料不同，呈现不同的风格。从古老的埃及雕刻，后来的希腊罗马雕塑最后走向基-督教的雕刻，在呈现形式上也从个体的雕刻艺术走向群雕、浮雕。

浪漫型艺术是精神复归，作为精神理想的和解和自我观照，黑格尔着重论述了一下三种形式的艺术：绘画、音乐、诗，在诗中又着重谈史诗、抒情诗和戏剧。绘画第一次开辟了路径，它让有限的本身无限的主体性原则，亦即我们自己的存在和生活原则能发挥作用，在绘画的作品中我们看到在我们自己身上起作用和活动的东西。它与雕刻不同，雕刻所表现的神对于观照者是一个纯粹与观照者自己对立的对象，在绘画里神本身却显现为一个活的精神主体，降临到他的信士群众中，使其中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使自己和神建立精神上的契合与和解。真正绘画的材料不是客观现实存在，绘画真正所要表现的是人的心灵，是精神性的东西，它通过描述细节，压缩三度空间来表现精神。在黑格尔看来，古代人当中有过真正卓越的画家，但是绘画只有通过在浪漫型艺术中显得活跃的那种观照和感受的方式，才能实现它的使命，浪漫型艺术的内容意蕴是绘画的适合题材，因为在浪漫型艺术里理想到达了主体心灵和神的和解。绘画中最成功最享盛名的都是取用了宗教作为题材，取用了宗教题材，使绘画内容具有了深刻的思想，而绘画所要求的就是深刻的思想与真实的表现。但是通过色彩来展示的绘画艺术具有广泛性，黑格尔说：“凡是适合于每一种艺术作品的题材也就适合于绘画。”(3p.327)他自己也说过这与他说的浪漫型艺术的内容是最适合的题材不相矛盾。